第四篇

 週三上午,七樓的宋姥姥按門鈴,指名要我幫她卜卦。我還沒反應過來,宋姥姥就鑽進門來坐下,劈頭就說了一堆,埋怨兒子和媳婦的不是,例如給的錢不夠多;常自己出門玩,不帶她去。宋姥姥還得自己買菜煮飯,最讓她氣憤的是,兒子還會替媳婦做家事,「他結婚前都沒替我做」。她要我卜卜看能否去另一個兒子那裡住,「只是,那個也很不孝。」

 我傻住了,知道太多周圍人的八卦隱私,不一定好,何況如此介入別人生活,我擔心遲早會有問題。她一直要求,我只好起卦,得的是「井」卦,九三爻動而未變,「動」就是某種提示的徵兆,所以除了卦辭,還要參看九三爻辭。

卦辭是:「井,改邑不改井,無喪無得,往來井井,汔至亦未繘井,羸其瓶,凶。」邑是指住的城池,住的地方可以改,水井卻不能改,勸人要善始善終,不要中途而廢。無喪無得是說井水總是不增不減,供往來的人不斷取用。汔是接近,「至」指到達井口,繘是出的意思;取井水的時候,水瓶將升到井口但還未出井口,這時若摔壞瓶子,就不好了。

九三爻辭是:「井渫不食,為我心惻,可用汲,王明,並受其福。」象徵水井很乾淨,卻因故不被人所飲用,讓人傷心,明君就懂得利用,可讓上下同福。

我告訴她住在這裡應該不錯,不要中途求去,這樣會讓想盡孝道的兒子傷心,只要想清楚就可皆大歡喜。可惜,她沒有聽進去。

當晚,George和小李來家裡坐,我告訴他們宋姥姥的事,感慨人心常存徬徨,苦境集境俱在其中,有時即使給予諸如易理的引導,也難有助益,真是道有時而窮。不料,他們雖喜歡卜卦,卻對易理和天道沒興趣。「天道太抽象」,George甚至說敬天畏神是迷信。

我忍不住說起教來了,「敬天畏神是必要的生命態度,如此人才會謙卑行正,才不會迷失。」天道諸神的確很抽象,但很難或根本無法證明其不存在。天道諸神看似遙遠,但又都在我們身邊。「只有不懂神又要去討好神,或者功利的對祂們做各種非分的要求,或者不自量力的想去利用神,才是迷信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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